桑鹿不仅没憋住。还一不小心把心里吐槽也说了出来。真的不能怪她。要怪就只能怪……她刚刚脑中骤然想起,封柏专辑主打歌中的几句歌词——“我是被世界抛弃的鬼,在坟头蹦迪也不累……”“墓碑味棉花糖,碾碎纯真过往……”这都什么鬼啊!要是这歌都能红,桑鹿愿意在指压板上表演倒立洗头外加托马斯大回环。清朗笑声在正厅上空回荡。一时间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汇集到桑鹿身上。管家,佣人,厨师悄悄打量这位第二次回老宅的少夫人。眼神里尽是惊讶、疑惑、好奇……有几个笑点低的,没忍住也跟着低头偷笑。他们感觉少夫人和上次回来时,完全不一样了。上次,少夫人一整晚没有笑脸,刻薄怨怼,对谁都是一副眼尾翘到天上的模样。今天,几乎任何时候看过去,少夫人脸上都是灿烂带笑的,让人瞧着都心情好。此时此刻…少夫人笑得直不起腰扶住半边椅子的样子,一点刻薄都不见,太接地气了。而且还很勇!居然敢仗义执言,说出大家一直不敢说的心里话。封老爷子把三少爷的专辑送给了老宅员工一人一张。实话实说,没人撑得过二十秒。专业如岳叔,也是停下来好几次,缓一缓,才强撑着听完一首。众人视线汇集处。桑鹿笑到腮帮子发酸,用拳头顶着揉了几下。这一停,才陡然发现,大家都在看她。她表情猛地一收,怔住。有的人看上去还活着,其实灵魂已经出走好一会儿了。桑鹿深呼吸一口气。很艰难才扯出一个稍显局促的微笑,缓缓启唇:“呃…那什么…我去下洗手间。”尿遁逃离现场。直到桑鹿走到偏厅,还听见身后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进耳朵里——封逸笑声狂妄,“哈哈哈,大嫂说得对,你就洗洗睡吧,梦里什么都有。”封柏语气阴沉,像是在告状:“大哥,大嫂是不是在嘲讽我……”老爷子浑厚声线掺杂其中:“老岳,鹿丫头刚才那句什么意思?是年轻人爱说的话吗?”岳叔一板一眼科普道:“老爷,我查了一下,‘梦里的爆’一般是饭圈用语,用于在吵架场景时,嘲讽对方的正主,哦,老爷,这里需要圈个重点,‘正主’在本语境是‘偶像’的代称……”老爷子恍然大悟:“这样啊…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啊,得让鹿丫头以后多教教我。”“……”桑鹿加快脚步,封爷爷,倒是也不必这么上进。正厅一片混乱之中。唯有一人不动如山。封砚靠在椅子里,抬手捏了捏鼻梁,英俊眉眼释出一丝松弛笑意。见怪不怪。……吃完饭,众人陪着老爷子又喝了一会儿茶。直到从大宅出来,坐进返程的车里。桑鹿还在懊恼。啊啊啊啊,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?一晚上都很努力地在刷印象分,是不是片刻破功了?人生主题:白干。她按下按钮,让车窗降下来。吹风缓解沮丧心情。晚风裹着湿润气息卷进来。混合着路边丁香花的浓郁气息,让她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。桑鹿转过头,看了眼身边一上车就阖着眼休息的男人。窗外路灯一盏一盏掠过。封砚头微微仰着,深浅不一的光在他高挺鼻梁投下阴影。光影交错,忽明忽暗。向下延伸,描摹出拢在暗影里的侧脸轮廓。黑色衬衫领口纽扣松了一颗,肤色冷白。喉结微凸,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封砚闭目养神的样子,少了平日里凌厉的压迫感。桑鹿似乎被这种氛围蛊惑了。渐渐忘记挪开视线。或许人就是这样吧。会对有着自己身上没有的特质的人投去关注。旁人会因为封砚的强大气场心生胆怯。而桑鹿,只会更好奇。想探寻他身上沉稳淡定气质从何而来。经过了怎样的锻炼,又或是…磨难呢?桑鹿也希望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。今后无论是想成为制片人,还是出品人,都必须具备这样的特质。恰到好处的疏离,能帮助她处理很多棘手的事。就算不能做到像封砚一样云淡风轻,至少,她也不想再像今天这样,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收场只会尿遁。正想着。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。清脆,突兀。打破车内静谧平衡。封砚掀开眼眸,与桑鹿认真打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。桑鹿脑袋空了一下。怔忪片刻,指尖一蜷。慌忙错开视线。电话接通,林月音关切的声线透过听筒传出来。在安静的车厢里,漏出一丝音量。“喂,鹿鹿,你还好吗?”和庄母吵架时,林月音能够保持冷静,静下心来想一想,还是担心女儿,于是打来电话。桑鹿茫然眨了下眼:“怎么啦妈?我很好呀。”听到女儿语调平静,细品也没有异常,林月音担忧消散几许。“没什么要紧事,打电话问问你,最近台里工作忙不忙啊?一切都还顺利吧?”“忙,每天都好忙,忙得…”桑鹿顿了顿,稍稍提高一点音量,“连手机都没空看。”后半句也算是说给封砚听的。真的太忙了,所以才会忘记日期,所以才会没看见他的信息。“注意身体啊,宝贝,”林月音关心了一句,进入正题:“对了,你最近和封砚相处得怎么样?他有没有欺负你?受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和你爸,我们替你出头,找封家要说法。”虽然知道姓庄的说的都是瞎话,但林月音还是觉得,既然会有不利于宝贝女儿的话传出来,怎么着都得给封砚这个女婿记一笔。没有照顾好,就等同于欺负。“欺负?林女士你又在瞎担心什么呢~”桑鹿笑着回答,下意识看了封砚一眼。还好,他还在闭目养神,面色不动。应该并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。林月音将信将疑:“真的没有?要是他敢欺负你,妈去——”“妈~真的没有啦,他对我很好啦。”大概能猜到老妈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,桑鹿立刻打断。车内太安静,担心被听见。而且,毕竟他人就在旁边。聊这些话题…挺奇怪的。她也不算胡说应付啦,冰块哥真的算挺好了。比如刚才在大宅,她破功爆笑的时候,所有人都目光怪异的看着她。只有封砚没有那样,很给她面子。桑鹿巧妙地话锋一转:“对了,我们刚刚从老宅吃完饭出来,封爷爷给我看了爷爷年轻时的照片,爷爷年轻真帅啊……”林女士宠溺地笑了一声:“傻丫头,那肯定啊,要不然你奶奶也不会看上你爷爷,生出来的你爸也好看,否则我也看不上——”桑鹿跟着笑了。仔细一想,好像确实是的。她们一家女性都是颜控。车窗外风突然变得急促起来。顺着车窗缝隙往里吹,卷着夜晚的寒意狡猾地溜进桑鹿的衣领里。桑鹿冷得瑟缩了一下脖子。“行,你们好就好,妈就是关心关心你,也没什么别的事,上班再忙也要注意身体……”耳边,老妈的叮嘱还没完。忽然之间。一件西装外套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罩下来。男人荷尔蒙气息,带着微苦的冷杉香气和温热体温,瞬间将桑鹿笼罩住。